沈知念一直都知道南宫玄羽的底线,也懂得如何在他最放松的时候,触及一些话题。

    南宫玄羽沉吟片刻,终是透了口风:“匈奴此番姿态放得低,和亲于大周而言,未必是坏事。”

    “大周公主下嫁,若能换得北疆十年太平、稳定战马供给、边市畅通等……利大于弊。”

    帝王没有直接说会同意,但这番利弊分析,已然将他的倾向表露无遗。

    沈知念心中了然。

    果然跟前世一样。

    她依偎在南宫玄羽怀里,眼帘低垂,掩去眸中复杂的思绪。

    前世的记忆翻涌。

    云安长公主远嫁不过半年,烽烟便再起。那纸盟约,连同云安长公主年轻的生命,一同焚毁在草原的烈火中。

    这一世,战事提前结束,局势已然不同。可匈奴的狼子野心,真的会因一桩和亲而改变吗?

    沈知念不能直言,更无法说出前世的事,只能斟酌道:“陛下思虑周全,自是臣妾不及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匈奴此番愿意付出每年三千匹战马的代价,只为求娶大周的公主,这代价……是否有些过于高昂了?”

    “臣妾虽不懂军政,却也知战马于草原部族而言,犹如性命。他们如此慷慨,除了渴求大周之物,是否……是否也另有所图?”

    “或是匈奴内部,有我们尚未察觉的隐情?”

    南宫玄羽听着,眸子微微眯起。

    是啊,匈奴单于精明,挛??伊屠更不是傻子。

    他们抛出如此诱人的饵,背后所求,真的仅仅是公主和亲能带来的利益?

    南宫玄羽显然,也并非被战马迷了眼。

    沈知念的话,正好触动了他心中的疑虑。

    “念念说得不错。”

    帝王缓缓道:“挛??伊屠此人,狡诈如狐,勇猛如狼。他肯拿出这样的条件,背后定有盘算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是想借此麻痹大周,给匈奴争取喘息之机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匈奴内部,真有我们未知的动荡,急需大周的支持来稳固。”

    “又或许……匈奴看中的,不仅仅是边市岁贡,还有更深的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会让忠勇侯父子,设法从其它渠道探听匈奴内部详情。他们在北疆经营多年,总有些暗线可用。”

    “和亲之事,不急在一时。朕总得看看,匈奴的诚意下面,到底藏着什么。”

    听到南宫玄羽已然有所警觉,并会安排人探查,沈知念心下稍安。

    她不能说更多了。

    点到为止,才是明智之举。若再三强调,反而惹人生疑。

    “陛下圣明。”

    沈知念往南宫玄羽怀里靠了靠,柔顺道:“希望是臣妾多虑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运筹帷幄,匈奴无论有什么阴谋,必然都不会得逞。”

    南宫玄羽低头,在沈知念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:“念念提醒得是。有些事,是得多想一想。”

    帝王很享受这种枕边私语,亦妻亦友的交流。

    这让他觉得,自己并非孤家寡人。至少世间还有一个人,能为他分担思虑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正月十五,上元佳节。

    虽说南宫玄羽命李常德,等匈奴使臣离去后,暗中调查冯贵人和褚氏去过法图寺的事。

    但如今真相未明,法图寺依旧是皇家寺庙。若无故更改旧例,会平白生出事端。

    故而法图寺的高僧,依例于正月十五入宫,在宝华殿主持盛大的新年祈福法会。为皇室、江山、万民祈求新岁安康,国祚绵长!

    辰时起,庄严、肃穆的诵经声,便从宝华殿内传出。

    法会持续了整整一日。

    直至申时末,日头西斜,诵经声才渐渐止息。

    身着白色袈裟,手持九环锡杖的醒尘大师,领着十余名法图寺僧人,走出了宝华殿。

    僧人们皆低眉垂目,面容肃穆。

    醒尘大师虽也敛目合十,但通身的气度,比周遭的僧人多了几分广爱世人的悲悯。

    殿外早有内务府的人等候,恭敬相送。

    醒尘大师微微颔首,正要率众离开,脚步却忽然一顿。

    他抬起眼,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望向冷宫的方向。

    醒尘大师的眉眼间满是悲悯之色,向身旁引路的一名小太监问道:“阿弥陀佛!贫僧方才于殿中静心祈福,忽觉西北方似有郁郁之气萦绕,不甚安宁。”

    “听闻近来宫中又有贵人福薄,迁居静省之地?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很平和,听起来是出于出家人,对众生疾苦的关切。

    醒尘大师的师弟慧尘大师,之前就以“冷宫怨气冲撞,不利皇嗣祈福”为由,劝得陛下开恩,赦免、宽宥了好些冷宫罪妇。

    加上醒尘大师身份特殊,是法图寺最有名望的高僧,连陛下都礼敬三分。

    故而此刻,他问起冷宫之事,引路的太监并不觉得突兀。只当是高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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