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硬生生承受了落地的冲击。

    “咔嚓”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,混在风沙里传入拾穗儿耳中。

    她能感觉到父亲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,喉咙里溢出一口腥气,可搂在她身上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,反而抱得更紧了。

    母亲的手也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角,哪怕指尖被地面的沙石磨得渗血,指甲缝里塞满了沙粒,也没有松开分毫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狂怒的风沙渐渐平息,天地间恢复了死寂。

    拾穗儿在一片昏沉中醒来,四周是漫天漂浮的沙尘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,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
    她费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被牢牢压在父母身下,父亲的后背被一根断裂的沙枣树枝刺穿,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沙土,渐渐渗进沙粒里,变成了深褐色;

    母亲的头磕在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上,额角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她的手背上,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。

    而五岁的她,因为被父母用身体层层护住,只在胳膊上擦破了点皮,连点严重的淤青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爹——娘——”

    拾穗儿伸出冻得冰凉的小手,轻轻推了推父亲冰冷的肩膀,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母亲紧闭的眼睛。

    没有回应,只有无边的寂静。

    她又加大力气摇了摇,父亲的身体却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,那只护着她的手,还保持着紧紧蜷缩的姿势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像是即便没了力气,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劲护住她。

    母亲的眼睛睁着,空洞的目光望向她被护住的方向,像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还在确认她是否安全。

    “爹!娘!你们醒醒啊!”

    稚嫩的哭声瞬间响彻空旷的荒野,带着绝望的无助,却怎么也唤不回那两个永远不会再回应她的人。

    村里人找到他们的时候,太阳已经落山了,戈壁滩上的风渐渐凉了下来,卷起细碎的沙粒,打在人脸上依旧生疼。

    老村长拄着拐杖,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最前面,他的袍子下摆被风沙刮得破破烂烂,脸上满是焦急。

    当看到沙地上那令人心碎的一幕时,这个在戈壁滩上硬扛了一辈子、见过无数风沙灾害的老人,也忍不住红了眼眶,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,砸在沙土上,瞬间就被吸干。

    他颤抖着伸出手,轻轻合上母亲圆睁的眼睛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她。

    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拾穗儿从父母身下抱出来,用自己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棉袄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体。

    棉袄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的味道,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。

    “孩子,别怕,”

    老村长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“以后有爷爷,有村里的乡亲们,我们都在,不会让你受委屈的。”

    从那一天起,拾穗儿成了孤儿。

    可她从未真正孤单过——李大叔家的婶子,每天都会特意给她留一碗热粥,哪怕家里的粮食也不够吃,粥里总会藏着几颗饱满的沙枣;

    王大娘的手巧,总会把自家孩子穿小的衣服改一改,缝上漂亮的补丁给她穿,冬天的时候,还会在衣服里絮上厚厚的驼毛,让她冻不着;

    小石头的奶奶最疼她,总会把攒了很久的沙枣干偷偷塞给她,摸着她的头说“穗儿要多吃点,才能长个子”;

    老村长更是把她当成亲孙女,有什么好吃的、好用的,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,还会教她认沙地里的草药,告诉她怎么在风沙天里保护自己。

    是这些淳朴的乡亲,用一点点细碎却真挚的温暖,撑起了她小小的世界,也让她在失去双亲的痛苦里,慢慢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。

    “穗儿不哭,”

    奶奶总在她夜里梦见父母哭醒时,坐在床边拍着她的背说,“咱金川村的孩子,就得像沙枣树下的骆驼刺,越旱越要扎深根,风再大也吹不倒。土地是咱的根,只要根还在,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在奶奶的照顾下,拾穗儿渐渐长大了。她跟着奶奶学种沙枣树,知道什么样的沙土适合栽苗,知道什么时候浇水最解渴;

    跟着奶奶学辨认能吃的野菜,哪些是骆驼刺的嫩尖,哪些是沙葱,哪些能凉拌,哪些能煮汤;

    跟着奶奶学在风沙天里加固房门,学把粮食藏在干燥的地窖里,学一切能在戈壁滩上活下去的本事。

    奶奶虽然年纪大了,却总教育她:“做人要记恩,乡亲们在你最难的时候帮过咱,以后你有本事了,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。这金川村,是咱们祖祖辈辈住的地方,就算条件再苦,也不能轻易丢了。”

    拾穗儿一直把奶奶的话记在心里,也把父母的牺牲刻在骨血里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她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学好本事,保护好奶奶,守护好这片土地上的乡亲们,再也不让十年前的悲剧重演。

    可命运似乎总在和她开玩笑,从不给她太多安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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