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在下。

    柳仙洲坐在火堆前,看着齐雾撑开那把油纸伞,身影渐渐没入雨幕之中。破庙外的山道蜿蜒曲折,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,而那把伞却像一朵不凋的花,在灰蒙蒙的天地间缓缓移动,最终消失在转角处。

    火堆噼啪作响,湿柴燃烧时冒出白烟,缭绕在梁柱之间。柳仙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掌心有一道旧伤,是早年练剑时不慎被飞剑所割,如今早已愈合,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。他忽然想起荷花山那个小姑娘说的话:“我周师傅说,剑修的手,不是拿来捂着怕冷的,是用来握剑的。”

    那时他只是笑,未放在心上。可现在,这句话却莫名地在他心头回荡起来。

    “庆州府……”他轻声念着这个地名,像是第一次听见它一般。

    三百里外的甘露府深处,妖气盘踞,阴云不散。他本为斩妖而来,可此刻心中却生出一丝迟疑??这迟来的犹豫,并非出于畏惧,而是源于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:仿佛这场雨中的相遇,并非偶然;仿佛那把撑开的油纸伞,不只是遮雨之物,更像是一道符引,将他引向某条早已铺就的道路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,走到庙门口,望向远方。

    雨丝如织,天地苍茫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再停留了。

    翌日清晨,雨停风歇,山间雾气蒸腾。柳仙洲离开小庙,沿着山道疾行,三日后抵达甘露府城郊。此处村落零落,田地荒芜,村口老槐树下坐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,见有外人来,纷纷躲进屋内。唯有那位目盲老妇人仍坐在门槛上,双手捧着一只粗陶碗,嘴里喃喃念着什么。

    柳仙洲走近,轻声道:“老妈妈,我是前些日子路过讨水喝的年轻人,今日回来,是为除妖之事。”

    老妇人停下呢喃,抬起头,空洞的眼窝对着他,忽然笑了:“你回来了?我就知道你会回来。那晚我梦见一条青龙从西边飞来,落在村后黑松林,吐出一口剑气,劈开了山腹。”

    柳仙洲眉头微动,“黑松林?”

    “就在村后五里,原本叫翠屏坡,后来松树全死了,只剩下黑漆漆一片,夜里常有红光闪动,牲畜靠近便失踪,连狗都不敢吠。”老妇人声音沙哑,“我儿就是在那里被拖走的,我女儿去找他,也没回来。”

    柳仙洲沉默片刻,拱手道:“请老妈妈放心,我必查明真相。”

    他转身离去,直奔黑松林。

    林中死寂,无鸟无虫,唯有腐叶覆盖地面,踩上去软绵绵的,如同踏在尸骸之上。越往深处,空气越是粘稠,带着一股腥甜气息。待到正午时分,阳光勉强穿透树冠,洒下斑驳光影,忽见前方一座塌陷的地穴,边缘布满 claw 痕,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柳仙洲凝神感知,眉心一跳??地穴之下,确有妖气涌动,但并非寻常野妖所能拥有,反倒透着几分灵智与修为波动,至少已是登天境初期的妖物!

    他冷笑一声:“东洲偏壤,竟藏此等存在?倒是小瞧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地穴骤然震动,一道黑影自深处暴起,裹挟腥风扑面而来!那是一头形似巨狼、却生有三首的怪物,额前裂开第三只血瞳,口中喷出黑雾,瞬间腐蚀空中落叶。

    柳仙洲不退反进,袖中长剑自行跃出,剑身清鸣如龙吟,迎风暴涨三尺!他左手掐诀,右手执剑,一式“西洲断岳”横斩而出,剑光如天河倒挂,将三首妖狼从中劈开!

    然而那妖物竟未毙命,被斩断的身体迅速再生,三颗头颅同时咆哮,黑雾化作锁链缠向剑锋。柳仙洲眼神一凛:“懂得吞噬精气、借地脉恢复的妖修?看来不止是野兽成精,背后有人豢养!”

    他不再留手,剑势陡变,连踏三步,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一道剑影,最终四影合一,剑意冲霄!正是西洲剑阁秘传??“四象归一?破军斩”!

    轰然巨响中,妖狼哀嚎炸裂,血肉横飞,只剩一颗残存的头颅滚落地面,仍在嘶吼:“你杀不了我主……宝祠宗已定东洲……尔等外来者,终将埋骨于此……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柳仙洲一脚踏下,将其碾为齑粉。

    他立于废墟之上,望着手中染血的剑,神色渐沉。

    宝祠宗……又是宝祠宗。

    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偶发的妖祸,却不料竟牵扯出如此线索。一个偏远山村的地穴之中,竟能孕育出接近登天境的妖修,若无大宗支持,绝无可能。更何况,那妖物临死前提及“主上”,显然另有靠山。

    “看来,东洲的水,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。”

    他收剑入袖,转身欲走,忽然察觉脚下泥土异样。蹲身细察,发现地穴四周土壤竟隐隐泛着青灰色,似曾经过某种阵法祭炼。他指尖轻划土层,取出一点粉末捻碎,鼻尖一嗅,瞳孔骤缩??

    “葬龙灰?!”

    这是中洲某些古老墓派用于封镇大妖的秘材,传说取自千年古墓底部,混合龙骨碎屑与阴煞之气制成,寻常修士根本无法获取。如今竟出现在东洲乡野?

    柳仙洲心头警铃大作。他迅速环顾四周,在林子最深处发现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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