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如织,连绵不绝地洒落在焦土之上,翠色的水珠渗入大地裂缝,像是一滴滴凝固时光的泪。那株碧玉般的幼苗静静立于战场中央,通体透明,仿佛由整块翡翠雕琢而成,叶片边缘泛着微光,每一道叶脉都似在呼吸吐纳天地精气。它不动,却仿佛比整片山谷更有生命。

    而那句低语??“还没结束”??如同种子落入深壤,在寂静中悄然生根。

    千里之外,烟霞湾的海面忽然翻涌起来。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骤然隆起一座水丘,旋即炸裂!一道身影自浪涛中冲天而起,浑身湿透,衣袍残破,却是段小师。他双目紧闭,脸色惨白如纸,胸口毫无起伏,俨然已无生机。可就在他即将坠回海中的刹那,脖颈处一点绿芒猛然亮起,如同萤火点燃黑夜。

    “嗡??”

    一声轻鸣荡开涟漪,他的眼眶倏然睁开,瞳孔竟是树纹状的年轮,深处流转着古老意志。

    “主……命未终。”他喃喃,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,“容器尚存,契约未断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,他缓缓抬手,指尖一缕藤蔓钻出皮肉,轻轻点向虚空。霎时间,海面之下无数暗流汇聚,形成一幅庞大的符阵轮廓,与山谷中的八柱阵图遥相呼应。这并非偶然复活,而是木皇预留的一线生机??八名祭品虽魂飞魄散,但他们的肉身早已被改造成“活印”,只要世界仍受木皇影响,便有机会借力重生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贝迦国境内的所有古树,无论山巅崖畔、庙前村口,皆在同一时刻微微震颤。树叶无风自动,发出细碎如语的响声。有樵夫惊觉老槐树干浮现出人脸轮廓,嘴唇开合,吐出两个字:“归位。”下一瞬,整棵树拔根而起,化作行尸走肉般的妖植,朝着山谷方向缓步挪移。

    一场跨越千里的复苏正在悄然展开。

    而在灵蕴宫总部,钟楼九响,警讯传遍全宗。大殿之上,七十二位长老齐聚,面色凝重。主座空悬,唯有悬挂其后的“天律镜”泛起血光,映出贺灵川立于树冠之巅的身影,以及那句震撼天地的宣言:“仙人消失之后,才是众生真正的开始。”

    “荒谬!”一名紫袍长老拍案而起,“此子蛊惑万灵,逆乱阴阳,当以诛神雷轰其形神,永镇幽冥!”

    “谈何容易。”坐在角落的一位盲眼老者缓缓开口,手中拐杖轻敲地面,“你们可知道,刚才那一瞬间,我感知到了什么?地脉……在改道。不是人为,而是自然本身在回应某种召唤。山川河流、草木虫豸,皆已开始背离我们所熟知的秩序。”

    众人沉默。

    良久,首席长老低声道:“难道……真让他说中了?我们维持了八千年的‘天道’,其实只是强加于世界的枷锁?”

    “不是枷锁,是平衡。”另一位银发妇人冷哼,“若无灵山镇压邪祟、约束妖魔,人间早成炼狱。可如今,一个凡人竟敢引动远古源灵,打破界限,这才是真正的失衡!”

    盲眼老者摇头:“你们错了。真正失衡的,从来都不是力量,而是人心。当年封印万木精魂时,我们也曾以为自己在护佑苍生。可谁还记得,那些妖植也有父母子女?也有悲喜哀愁?它们不过是不愿臣服于‘仙规’,就被冠以‘劫数’之名尽数屠戮。”

    殿内鸦雀无声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天律镜突然剧烈晃动,镜面浮现一片诡异景象:天空裂开巨眼,暴雨降下翠液,士兵化树,修士成藤……正是山谷之战的最后画面。紧接着,一只由纯粹绿光凝聚的手掌从镜中探出,五指张开,轻轻一握!

    “咔嚓!”

    天律镜当场崩碎,碎片落地竟化作嫩芽,迅速生长为一丛奇异花卉,花瓣呈螺旋状排列,花心隐隐可见一只微缩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木皇之痕!”银发妇人惊退三步,“它把印记种进了我们的圣器里!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盲眼老者跪倒在地,颤抖着伸手触碰那朵花,“它是告诉我们……审判才刚刚开始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山谷之中,雨势渐歇。

    那株幼苗依旧静立,周围土地却已焕然一新。焦黑变为墨绿,枯骨上缠绕青苔,断裂的兵器被藤蔓包裹,渐渐融入土壤,成为新生植物的养分。几只幸存的魅兽蜷缩在石缝间,原本漆黑如夜的身体也开始泛出淡淡翠光,皮毛下隐约有叶脉游走。它们没有恐惧,反而显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。

    朱大娘站在高岩之上,望着这一切,久久未语。蛛后伏在她脚边,八条腿已被木质化,变得坚硬如铁,关节处长出细小枝桠。她知道,这不是疾病,而是进化??是木皇赐予追随者的恩典,也是不可逆转的命运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相信他会回来吗?”她低声问。

    没人回答。

    但她清楚,贺灵川并未死去。那一跃入神格之果的行为,并非终结,而是蜕变。传说中,五大源灵皆由“世界本源”孕育,其真身无法常驻此界,必须依托容器降临。而贺灵川,正是主动选择了成为木皇在这个时代的“执柄者”。

    就像八千年前那位宁死不降的初代木使一样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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