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狐岭屯粮点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,在黎明时分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刺目的标志。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,以比快马更快的速度,在恐慌与窃窃私语中传遍了燕京以北的州县。

    “听说了吗?野狐岭被烧了!”

    “是南边过来的贼寇干的!就是那个叫武松的!”

    “不是说他被四太子(金兀术)大军围在鹰愁涧了吗?怎么跑到这儿来了?”

    “天神呐,他们到底有多少人?难道会飞不成?”

    流言蜚语在汉儿、契丹、奚人乃至底层女真牧民中飞速传播,越传越玄乎。有的说武松身高丈二,肋生双翅,能日行千里;有的说他有撒豆成兵之术,麾下尽是山精鬼怪;更有的私下传言,这是天命不在大金,故有神人降世惩罚。

    恐慌,如同无形的瘟疫,在金国这片统治相对稳固的“后方”蔓延开来。各地堡寨纷纷戒严,州县官员一日三惊,往来的商旅几乎绝迹。尤其是那些非女真族的部落和汉人豪强,心思更是活络起来,原本被压制的异心开始悄然萌动。

    而此时,刚刚率主力南下至涿州一带,准备配合宗辅围剿汴梁联军主力的金兀术,接到野狐岭被袭、粮草被焚的急报时,先是愣住,随即暴怒如狂!

    “武——松——!”

    中军大帐内,金兀术一脚踹翻了沉重的帅案,笔墨纸砚并各类军文散落一地。他双目赤红,额头青筋暴起,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会跑到野狐岭?!他不是该在鹰愁涧,或者向南逃窜吗?!北边那些守将是干什么吃的?都是废物!废物!”他咆哮着,声音震得帐帘都在抖动。

    帐内诸将皆噤若寒蝉,无人敢在这时触其锋芒。他们同样感到难以置信和屈辱。数万大军,精心布置的围剿,非但没能吃掉这支孤军,反而被对方钻了空子,跑到后方狠狠捅了一刀!这不仅是物资上的损失,更是颜面上的奇耻大辱!

    “好一个武松!好一个声东击西!”金兀术喘着粗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眼神阴鸷得可怕,“是本帅小瞧你了!你不向南与主力汇合,反而向北窜入我腹地,是想搅个天翻地覆,逼我回师吗?”

    他走到地图前,死死盯着野狐岭的位置,又看向南边汴梁的方向,脸色变幻不定。南下与宗辅会师,合击汴梁,是既定战略,若能成功,可一举奠定胜局。但后方有武松这颗钉子,而且是一颗极其危险、破坏力惊人的钉子,若不拔除,粮道堪忧,军心不稳,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动乱。

    是继续南下,还是回师北上?

    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。

    “报——!”又有斥候疾驰入帐,“禀四太子,南线宗辅元帅军报,汴梁贼寇卢俊义所部加固城防,并派兵北上,收复郑州,其部将林冲前出至黄河南岸,与我军隔河对峙,攻势甚锐。宗辅元帅请示,是否按原计划强渡黄河?”

    压力来到了金兀术这边。南线敌军并非坐以待毙,也在积极行动。若他此刻回师,宗辅独力难支,渡河风险极大,整个南征计划可能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但武松在北边的破坏,又让他如鲠在喉。

    “宗翰元帅的西路军到哪里了?”金兀术沉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回四太子,宗翰元帅已击破贼寇西路偏师一部,兵临同州(今陕西大荔),正与贼首梁兴激战,潼关仍在贼手,进军受阻。”

    西线也并不顺利。金兀术的脸色更加难看。他意识到,这场战争已经脱离了最初预想的轨道,北伐联军展现出的韧性和战斗力,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武松,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。

    权衡再三,巨大的耻辱感和对后方的担忧最终占据了上风。若后方根基动摇,前线打得再漂亮也是无根之萍。而且,不亲手剿灭武松,难消他心头之恨!

    “传令!”金兀术终于做出了决断,声音冰冷,“中路军暂缓南下,后队变前队,随本帅回师北上!另,飞檄燕京留守司,中京留守司,命他们调集所有可用兵马,封锁各处要道隘口,给本帅像梳头发一样,把燕山以北细细地梳一遍!本帅倒要看看,他武松是不是真的能上天入地!”

    “再传令给各部族,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有能献上武松首级者,赏万金,封猛安(千夫长)!有知情不报或窝藏贼寇者,阖族尽屠!”

    严酷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。一张更为严密、更为残酷的大网,开始向着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中路军笼罩而来。

    而此时,在野狐岭东北方向百余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,我们正在清点缴获,救治伤员,享受着短暂的安全与饱腹。

    “二哥,此番野狐岭一把火,可是捅了马蜂窝了。”燕青看着南方,语气带着一丝忧虑,“金兀术怕是恨不得生啖我等之肉。”

    我啃着一块干粮,淡淡道:“要他恨,更要他怕!他不回师,我们就在他后院继续放火,看他能撑到几时。他若回师,卢员外那边压力便减轻一分。这笔买卖,怎么算都不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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