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那一瞬间,我心里挣扎得厉害。

    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撕扯:杨平也许只是困在山里,信号断了,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得不留下。

    可虎提山毕竟有个农场,也不是真正的荒山野岭,他未必真会出事。

    况且,就算我现在赶去,山上那么大,我一个人找,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而这边……不一样。小护士是真真切切、马上就可能没命。

    那女鬼就贴在她身后站着,惨白的脸几乎要埋进她的颈窝。我不信它是来看风景的。

    我要是就这么走了,那就是见死不救。何况人家刚帮我弄过,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,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。

    冷汗湿透了病号服的后背。我长长地、颤抖地呼出一口气,强迫自己定下神。没敢再看那女鬼,我伸手接过小护士递来的饼干,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发干:“你叫什么啊?”

    她指了指胸前的名牌:“这不写着么?高兮椿。”

    我咽了口唾沫,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:“高兮椿,我自己在病房待着……挺瘆得慌的。你能不能回去陪我坐会儿?”

    她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要求,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:“这可不行,医院有规定。你要实在无聊,就在这儿坐着吃吧,吃完回病房,别看别人病历就行。”

    我哪敢坐?

    那女鬼就杵在她身后,黑洞洞的眼睛一直钉在我脸上。

    高兮椿话音刚落,我清清楚楚地看见——女鬼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,露出一个好物冰冷的笑。护士站头顶的白炽灯管,似乎也跟着那笑容闪烁了一下,投下晃动的、扭曲的阴影。

    我心头猛地一沉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它要动手了!

    急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,脑子却转得飞快。我赶紧问:“那……你不去查查房?这大半夜的,万一有病人出点意外……”她更疑惑了,指了指旁边的监护仪屏幕:“查什么房啊?半夜不用。有情况机器会报警的。”

    就在她说话这当口,那女鬼动了。它凑得更近,几乎与高兮椿背贴背,一只青白浮肿的手抬起来,极其缓慢地、爱怜般地抚摸着高兮椿的头发,然后,它低下头,在高兮椿的头顶深深嗅了一口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头皮炸开——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、灰白色的烟气,竟然从高兮椿头顶袅袅飘起,被那女鬼如饮甘泉般吸进了鼻孔里。

    它在吸她的活人气息!

    我立刻想起自己刚开始那会儿,也是这样的。高兮椿刚才说,两个月里猝死了的夜班同事……会不会就是……

    冷汗顺着额角滑下,滴进眼睛里,刺痛。

    我语无伦次地找了几个借口想支走她,仓促间漏洞百出。高兮椿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异,那里面混合着疑惑、警惕,还有一丝看精神病人般的怜悯。

    而女鬼吸食的速度,似乎加快了。

    短短几分钟,高兮椿眼下的乌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,她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,声音也染上浓浓的倦意:“你……你快回去吧,我困得不行了,得再趴会儿……”

    我急得眼都快红了,最后心一横,豁出去了:“我突然后悔了!你跟我回病房,再帮我把那尿管子插上行不行?”

    这句话把高兮椿逗笑了,倦意都冲淡了些:“插什么尿管子,你是不是想要我啊?直说嘛,呐,她往胸前扒拉了一下。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白花花的皮肤显露在我眼前,我哪里受得了这个,本来就谣传娶妻要娶护士姐,买肉要买腱子肉,想想那简直是醉仙欲死。

    此时,我恨不得拉开裤子拉链掏出凶器,找个隐蔽的角落,去跟她战斗一番,可转念一想,旁边的女鬼还在呢!

    这傻姑娘!估计到时候咋死的都不知道,还在这搔首弄姿。

    一股邪火混着恐惧直冲脑门,我再也绷不住了,指着她厉声喝道:“别他妈放骚了!你没感觉到不对劲吗?站起来!稍息!立正!现在立刻跟我走!”

    “啊?”高兮椿被我的爆吼吓住了,眨巴着因倦意而湿漉漉的眼睛,“咋了,生气了?”

    “你特么看看你自己!坐这儿就开始犯困,黑眼圈重得跟挨了两拳!你们这护士站有问题!不信你现在就去照镜子!”

    “我熬一晚上有黑眼圈不正常吗?”她也有些生气了,“你马波的发什么神经病,这会可没领导,小心我弄死你!”

    我看着她身后,女鬼已经停下了吸食的动作,缓缓抬起头,那张惨白的脸毫无表情地转向我,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“看”了过来。

    没时间了。

    “你爱信不信!”我撂下狠话,转身就往病房方向走,脊背绷得笔直,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跗骨之蛆般粘在背上。

    果然,刚走出几步,一阵阴寒刺骨的风毫无征兆地擦过耳畔。下一秒,那张惨白放大的脸猛地凑到眼前,几乎与我鼻尖相抵。腐烂的土腥味和冰冷气息扑面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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