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道金光洒向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时,村中央那片最大的空地上,已经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井然有序、充满生机的临时营地。

    与清晨那死寂的废墟相比,仿佛是另一个世界。

    一顶顶深绿色的军用帐篷整齐地排列成行,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,给人一种莫名的秩序感和安全感。

    帐篷里面,铺上了干燥的防潮垫和温暖的毛毯,虽然简陋,却足以遮风避沙,提供一个安身之所。

    对于失去家园的人们来说,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角落,就是天堂。

    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,物资发放处,村里的妇女们和女救援队员一起,正支起大锅,烧着开水,准备着晚上的热食——可能是简单的方便面,也可能是熬得烂熟的米粥。

    锅灶里冒出的炊烟,虽然微弱,却是生活气息回归的最有力证明。

    劫后余生的乡亲们,互相依偎着围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,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物,脸上多日来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放松和劫后余生的疲惫神情。

    他们低声交谈着,内容不再是纯粹的悲伤,开始夹杂着对救援人员的感激,对清理家园的规划,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两声刻意压低的、关于孩子顽皮的笑话。

    虽然笑容依旧勉强,但至少,生的意志重新回到了他们眼中。

    孩子们似乎永远拥有最强的恢复力,他们已经开始在帐篷之间狭窄的空地上追逐嬉戏,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仿佛已经忘记了不久前的恐惧和阴霾。

    他们的笑声,是这片土地上最动听的音乐,是未来最美好的预告。

    老村长站在营地中央,看着这片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、充满了人声与灯火的生命绿洲,看着乡亲们脸上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,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老泪再次纵横。

    但这泪水,与清晨那绝望的泪水已然不同,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感慨、感激和重新燃起的斗志。

    他清了清嗓子,用虽然沙哑却努力提高的声音,对渐渐围拢过来的乡亲们说道,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:

    “乡亲们!”

    他环视着一张张熟悉而又疲惫的面孔,“咱们金川村,这次……遭了前所未有的大难!咱们的房子塌了,地毁了,咱们敬爱的阿古拉奶奶……也离开了我们!”

    提到奶奶,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啜泣声,拾穗儿低下头,用力咬住了嘴唇。

    老村长自己也哽咽了一下,但他用力抹了把脸,继续大声说道,声音变得更加铿锵有力:

    “但是!”他挥舞着枯瘦但有力的手臂,指向那些帐篷,指向那些忙碌的救援人员,指向正在升起的炊烟,“天塌不下来!地也陷不下去!你们看!党和政府没有忘记咱们!解放军同志在最难的时候来帮咱们了!这恩情,咱们金川村的人,要世世代代记在心里!”

    他停顿了一下,让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,目光变得深远而坚定。

    “等咱们安顿下来,喘过这口气,把身子骨养好一点,咱们就得接着干!咱们金川村的祖宗把这地方传下来,不是让咱们当逃兵的!咱们要把房子一块砖一块瓦地重新修起来!要把咱们活命的水井一寸一寸地清出来!更要配合好拾穗儿和陈阳,把咱们的希望——那些树苗,一棵一棵地,重新种下去!只要咱们人还在,心不死,这金川村,就散不了!咱们金川村的人,祖祖辈辈就是和风沙斗过来的!这次,也绝不能垮!绝不能!”

    他的话语,不像是什么豪言壮语,却像一阵强劲的春风,吹过了冰封的河面,在每个人的心湖中漾开了希望的涟漪。

    一种悲壮而又充满韧性的力量,在幸存者们的心中凝聚、升腾。

    人们默默地听着,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李大叔握紧了拳头,陈阳挺直了腰板,就连最柔弱的妇女,也擦干了眼泪,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。

    陈阳和拾穗儿并肩站在一顶帐篷投下的阴影边缘,眺望着这片从深入骨髓的伤痛中艰难重生的土地。

    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,交织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们的手,在身侧自然而然地紧紧相握,十指紧扣,指尖传递着无需任何言语的深刻懂得与无限支持。

    那交握的双手,是两棵并肩生长的树在地底根系紧紧纠缠的默契,是两只经历过暴风雨的鸟在天空比翼齐飞的坚定约定。

    纵使狂风曾掀翻屋顶,沙暴曾掩埋禾苗,却永远吹不散他们眼中那份执着守望未来的光芒,埋不掉他们心底那颗名为“希望”的、无比坚韧的种子。

    奶奶临终的遗愿,已经化作了天边最早升起的那颗最亮的星,它将在每一个漫漫长夜里,温柔地、持续地注视着他们,就像奶奶生前那样,用她无声却浩瀚如海的爱,为他们照亮归家的路,指引前行的方向。

    奶奶就在这片土地上,在风里,在沙里,在每一颗顽强存活的种子里,从未离开。

    重建家园的路,无疑还很长,很长。它长过每一个干旱少雨的春季,长过每一场可能再次肆虐的狂暴风沙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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