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尘立于钟楼阴影中,将拓跋煌那场在火光与万众瞩目下上演的斩首平叛大戏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“让一个死人,再为他死一次,用这二度死亡的声势,铺平自己通往王座最后一级台阶,还真是连死人最后的价值都要榨取干净。”

    他轻声自语,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,只有一种洞悉后的冷然。

    拓跋煌这番表演,时机,胆魄,效果都无可挑剔。

    先以擎天巨人之威和攻心之言动摇军心,再以雷霆万钧的孤身斩将展示个人勇武与决断,最后立于不败之地的高处示敌首级,彻底瓦解反抗意志。

    一套组合拳下来,不仅迅速终结了这场必须被迅速终结的叛乱,更将自身英明神武,顾念将士,果断平乱的形象深深烙印在所有目击者心中。

    至于那颗被斩下的头颅究竟属于谁,是否真是所谓首恶,在拓跋煌掌控的叙事里,早已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果然,随着拓跋煌那一声首恶已诛的断喝响彻战场,城外那原本还带着困兽犹斗般疯狂的沙狼军,仿佛被瞬间抽走了脊梁。

    无数士卒愣在当场,脸上交织着茫然,震惊,恐惧与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崩溃。

    他们望向城墙之上那尊如神祇般托举着王子的金色巨人。

    又看向地上同伴的尸体和远处王城的火光,最后目光落在那颗血淋淋的,代表着他们今夜行动大义已然崩塌的首级上……反抗的意义,瞬间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连那尊象征着沙狼军最强武力,仍在与守城巨人角力的巨人,其庞大的身躯也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之源,周身流转的暗黄色光芒急速黯淡,消散。

    构成巨人的能量脉络寸寸断裂,庞大的结构体发出沉闷的崩解声,化作无数光点与实体碎片。

    如同沙塔倾颓,缓缓消散在夜风与硝烟之中。

    失去了战阵核心,也失去了战斗意志。

    “哐当。”

    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染血的弯刀,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紧接着,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,哐当之声连成一片,越来越多的沙狼军士卒面色灰败地丢弃了武器,或跪伏于地,或垂手呆立,眼神空洞。

    少数还想反抗的死硬分子,也被周围弥漫的绝望气氛和迅速合围上来的王城守军所吞没。

    拓跋煌导演的这场平叛大戏,在鲜血,火光与屈膝投降的画面中,缓缓落下帷幕。

    至于后续的收尾这些繁琐而必要的步骤,自有胜利者去操心。

    姜尘没有丝毫兴趣继续观看这胜利后的清算与整顿。

    对他而言,戏已看完,该获取的信息已然到手,该确定的判断也已明晰。

    “走吧,没什么好看的了。”

    他收回视线,语气平淡,仿佛刚才目睹的只是一场稍显激烈的街头杂耍。

    祁连雪与裴言无声颔首,三人身影悄然后退,融入钟楼更深的阴影。

    随即如同鬼魅般在屋脊巷道间几个起落,便已远离了那片喧嚣未尽的城墙区域,回到了暂时落脚,位于相对安静街区的客栈小院。

    推门而入,房内烛火摇曳。

    首先映入眼帘的,便是被安置在角落,此刻却如同受伤母豹般剧烈挣扎的拓跋燕。

    她显然已经知晓了城外那场平叛的结果,以及她父亲被坐实的叛国罪名。

    她双目赤红如血,原本清丽的容颜因极致的愤怒,悲痛与仇恨而微微扭曲,口中发出压抑的呜呜声。

    身体不顾一切地扭动着,试图挣脱束缚,眼神死死盯着进门的姜尘。

    姜尘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脸上并无太多波澜,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不太安分的物品。

    他随意地挥了挥手,对祁连雪吩咐道。

    “让她安静点,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祁连雪应声上前,出手如电,精准地在拓跋燕颈侧某处穴位轻轻一拂。

    拓跋燕激烈的挣扎骤然僵住,赤红的眼眸中光芒迅速涣散,浓烈的恨意被强行拖入深沉的黑暗。

    她身体一软,歪倒在椅中,陷入昏迷,只是眼角残留的泪痕与紧蹙的眉头,显露出内心正经历的狂风暴雨。

    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安静,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。

    姜尘走到桌边坐下,为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,抿了一口,才缓缓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“如今,这场由拓跋煌自编自导的大戏,总算是唱完了,他想达到的目的,多半也已达成,八王爷拓跋野,活着是他的拦路石,死了是他的垫脚石,如今更成了遗臭万年的谋逆罪人,精图朝野内外,一切不该有的质疑,一切可能阻碍他脚步的旧势力,乃至未来所有需要甩锅的麻烦,现在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到这位已死之人的头上,一劳永逸,干净利落。”

    “而拓跋煌自己。”

    姜尘放下茶杯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
    “借着平叛的大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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