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靠近。”

    她取出铜镜,轻轻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镜中映出的,不再是战场与誓言,而是万千人间片段:母亲为病儿彻夜守候,哪怕明知无药可医;少年奔赴战火,只为守护一个从未谋面的村庄;老者临终前紧握亡妻遗物,泪流满面却笑着说“真好,我活够了”……

    “这些都不是弱点。”她说,“这是他们活过的证据。”

    沈既明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,指尖落下第一滴泪。

    那一瞬,整座虚识之城开始崩塌。数据流断裂,逻辑链破碎,冰冷的秩序如冰雪遇阳,缓缓消融。他终于明白,自己建造的“无痛世界”,不过是将全人类的心脏一同摘除。

    “原来……我错了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竟如孩童般脆弱,“我以为消灭痛苦就能拯救世人,却不知,正是那些痛,让人成了人。”

    许灵茵伸出手:“现在,还来得及补救。只要你愿意,让这段记忆回归现实,让更多人知道??理性不该凌驾于共情之上,进步不该以遗忘为代价。”

    他点头,将那封未寄出的信放入镜中,然后闭目,任意识如烟散去。

    外界,九链轰然断裂又重组,化作一道虹桥直贯苍穹。族谱自动翻开最后一页,金色文字缓缓浮现:

    **沈既明,零号觉醒者,以悔悟之泪,破绝对理性之执。**

    **其志虽偏,其心尚存,故录入魂归录,位列首章。**

    与此同时,天下各地异象频生:

    北境某书院藏书阁中,一本尘封三百年的《理性纲要》突然自燃,灰烬落地竟拼出“小禾”二字;

    东州一位老科学家在梦中见到年轻时的自己,醒来后宣布解散“情感优化项目”,并将毕生研究成果改为“创伤疗愈体系”;

    就连极南孤岛上的废墟之下,也开出一朵白色小花,花瓣上凝着露珠,宛如泪滴。

    许灵茵归来时,已是七日之后。她瘦了一圈,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。乳母扑上来抱住她,泣不成声:“小姐,你可回来了!我们都以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没事。”她轻拍乳母的手背,望向远方,“我只是去见了一个迷路太久的叔叔。”

    自此,慈煞之道再进一步。许德翎宣布设立“省思院”,专研历史教训,尤其收录那些“出于善意却酿成灾祸”的案例。学生们不仅要学如何战斗,更要学如何辨识“伪真理”??那些披着进步外衣的压迫,打着理性旗号的冷漠。

    许昭宁主持编撰《误道录》,书中写道:“最大的危险,从来不是明火执仗的敌人,而是那些坚信自己在做好事的人。”

    许战霆则主动卸下统领之职,转而担任“巡心使”,每年行走九洲,专查各地官府、宗门是否仍有隐性压制情感之举。他曾在一个小镇发现,当地孩童因考试失利被强制服用“情绪稳定剂”,当场拔刀劈碎药柜,喝令:“让他们哭!哭不出来,才是病!”

    最令人动容的一幕,发生在西南边陲。一名老兵临终前召集子孙,留下遗训:“若见有人禁止他人落泪,哪怕他是皇帝,也要站出来说一句‘不可’。”话音落,其魂升空,融入轮回祭坛,化作一道守护结界,庇佑方圆百里百姓心绪通畅。

    而许知微,则在梦网深处开辟“共感池”,允许万人同时进入同一梦境,体验他人之痛。有人梦见自己成为被筛选淘汰的婴儿,有人亲历亲人离世却被要求“保持冷静”,更多人在梦中第一次明白:原来别人的悲伤,也能撕裂自己的心。

    十年过去,世间已大不同。

    朝廷正式废除“天赋纯度评级制”,改为“心性成长档案”;各大宗门开放《慈煞经》研习课,甚至有昔日敌对势力派人前来求学;就连海外诸国也开始派遣使者,只为求取一本《人间值得》手抄本。

    春分点灯礼,已成天下共庆之日。千灯升空,星光与灯火交映,常有孩童指着天际惊呼:“看!那位提刀的爷爷在笑!”

    许灵茵已长大成人,眉眼间既有许德翎的坚毅,又有叶承渊的温润。她不再频繁流泪,但每当她走过碑林,总会有无名石碑微微发光,似在致意。

    某日清晨,她独自登上山巅,望着朝阳喷薄而出,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。

    是许念安(贰),如今已是“拾愿郎”总执,手中仍握着那块旧木牌,却已能坦然谈起过往。

    “我昨天收到一封信。”他说,“是一个小女孩写的。她说她娘因生下残疾儿被逐出家族,昨夜服药自尽前,反复念着一句话:‘对不起,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。’女孩把母亲的发带寄给我,问我能不能让她娘的名字进魂归录。”

    许灵茵接过发带,轻轻系在手腕上:“当然能。而且,我要亲自去见她。”

    许念安点头:“我知道你会这么说。因为你从来没把‘使命’当成负担,而是当作……回家的路。”

    她笑了,眼角微湿,却不曾落泪。

    “其实我一直想问你。”她忽然说,“如果你当年没被替换,你现在会在哪里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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