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老夫人坐在庭院的藤椅上,手里捻着佛珠,看了看四周。

    儿媳和仆妇们都不在,有的去洗衣了,有的被她支开去集市上采买,诺大的院子只剩她自己。

    她平复了一下情绪,清了清嗓子:“兰兰啊……”

    隔壁的门很快打开,陈芷兰端着个空药碗跑出来:“奶奶,兰兰在呢!”

    老夫人望着她鼻尖的汗,拍了拍身边的空位:“过来歇会儿,看你累的。天天围着伤员转,奶奶都快见不着你人影了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——”陈芷兰凑过去,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,“兰兰错了,这就陪您说话!”

    “罢了罢了,知道你心善。”老夫人叹了口气,装作不经意地说,“你娘和二娘去河边捶衣裳了,家里也没旁人。奶奶忽然想尝尝街口的桂花糖糕,你去给奶奶买两块,好不好?”

    陈芷兰一愣,笑起来:“奶奶今日怎么想起吃糖糕了?前几日还说太甜呢!”

    “老骨头了,偶尔也想尝点甜的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捏了捏她的手,“快去快回,路上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陈芷兰应着,把药碗放在石桌上,转身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老夫人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,深吸了一口气,扶着藤椅扶手站起身来。

    她的腿脚本就不利索,此刻用足全身力气,颤巍巍地往隔壁院子挪去。

    这些天,她心里的疑团就没散过。

    几个儿媳轮流往隔壁跑,兰兰更是一待就是小半天,回来时要么眼眶发红,要么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前几日她随口问起伤员的来历,大儿媳眼神躲闪着支吾,二儿媳又悄悄碰她胳膊打岔,那点小动作,全被她看在了眼里。

    这几个孩子,分明是有事瞒着她。

    今日好不容易寻着由头把人都支走,说什么也得亲自去瞧瞧。

    不然这颗心总悬着,实在不踏实。

    木门虚掩着,里面静得没有一丝声息。

    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草药味,让人心头发紧。

    她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外屋空荡荡的,只有一张矮桌摆着半碗凉透的药汤,几只空瓷碗倒扣在案上。

    里屋的门帘垂着,看不见里头的光景。

    她刚要往里走,里面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:“兰兰?”

    这声音!

    老夫人浑身陡然一颤,双腿瞬间发软,手里攥着的佛珠“哗啦啦”散了一地。她顾不得去捡,抬手扶着冰冷的土墙,才勉强撑着身子,跌跌撞撞地往那道垂着的门帘挪去。

    里屋的人见外面没回应,又低低唤了一声:“兰兰,是你吗?”

    床上的陈远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
    他费力地想抬起头,可根本使不出力气。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老夫人压抑着哭腔,颤抖着掀开了门帘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陈远山的眼睛猛地瞪大。

    老夫人望着床上那个瘦得脱了形、半边脸缠着纱布、浑身缠满绷带的人,望着那双刻着岁月与伤痛却依旧熟悉的眼睛,积压了十几年的思念与担忧瞬间决堤,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。

    “娘?”陈远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儿啊——!”老夫人终于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她扑到床边,却又怕碰疼了儿子满身的伤,只能伸出枯瘦的手,轻轻触碰着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我的儿……我的儿啊……”

    这哭声压抑了十几年,此刻终于彻底崩开。

    豆大的眼泪落在陈远山身上,“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啊?是哪个遭天谴的造的孽啊啊啊?”

    陈远山望着母亲鬓角全白的头发,眼泪混着愧疚滚落,他死死攥住母亲的手:“娘……孩儿不孝……让您等了这么多年,让您担了这么多心……是孩儿没用,没能护好您,还让自己落得这般模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傻孩子,说什么傻话!”老夫人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泪,强压着哽咽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你活着就好!活着就比什么都强!娘不盼你建功立业,就盼你平平安安的……这些年,娘天天在菩萨跟前烧香,就盼着能再看你一眼,如今总算盼到了,总算盼到了啊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扫过陈远山身上缠满的绷带,心头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
    当年儿子离家时,还是意气风发的将军,如今却躺在这里,满身伤痕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伤成这样?是不是赵承业把你害成这样?”

    陈远山张了张嘴,刚想开口,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,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
    老夫人见状,顿时慌了神:“好好好,娘先不问了,不问了!你快歇着,快歇着!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院外传来了陈芷兰清脆的声音:“奶奶!我回来啦!糖糕刚出炉,还热乎着呢!”

    陈芷兰拎着油纸包快步跑进自家院子,见奶奶不在,又推开正屋门喊了两声,依旧没人应。

    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目光一转,瞥见隔壁院子的门虚掩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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