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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萃取罐开始运转时,仓库的玻璃窗蒙上了层白雾。药材在罐体内翻滚的声响,像无数片树叶在风中合唱,沙沙,簌簌,带着草木的呼吸。苍术与白芷的蒸汽顺着管道爬上窗棂,遇冷凝成水珠,珠串里竟映出扁鹊的影子——他正坐在药炉前添柴,火光在他脸上跳动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,旁边的药童正踮着脚往药炉里加艾草,袖口沾着的药粉簌簌落下,落在扁鹊的褐衣上。那药童眉眼弯弯,可不就是子阳么?

    李梅突然抓住我的手,掌心的汗浸湿了我的指缝,她的指尖冰凉,带着点颤抖。“你看那水珠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指着窗上的倒影,“先生旁边的药童,是不是很像子阳?”

    倒影里的少年正笨拙地用蒲扇扇火,火苗“腾”地窜高,燎了他的刘海,他慌忙往后躲,却被扁鹊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手背,师徒俩的笑声顺着蒸汽飘出来,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直到萃取罐发出“嗡——”的轻响,压力阀喷出白汽,倒影才随着蒸汽散去,只留下窗上的水痕,像谁哭过的泪痕,弯弯曲曲,却带着暖意。

    第一锅药液熬好时,天刚蒙蒙亮。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管道流进不锈钢桶,在晨光里泛着微光,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,像撒了把碎银。彭罗斯用吸管取了样本,在显微镜下观察,突然拍手大笑,拐杖都忘在了地上:“抑制率91%!这玩意儿比疫苗还管用!老祖宗留下的宝贝,咱们差点就错过了!”他的眼镜滑下来,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,那是熬夜调试设备的证明,却亮得像有光在里面燃烧。

    仓库的门被轻轻推开,周璇抱着保温箱跑进来,口罩挂在下巴上,露出冻得通红的脸,鼻尖上还沾着点霜。“社区的医护快撑不住了,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把保温箱往桌上一放,里面的冰袋已经融化,水顺着箱缝流出来,“这是刚采集的咽拭子,有二十份阳性样本,其中三个已经出现呼吸困难了!”

    李梅立刻舀出药液,装进消毒后的针管,动作快得像一阵风。“先给重症病人静脉滴注,”她的指尖在针管上飞快滑动,调整着剂量,护目镜上沾了点药液,像挂了颗琥珀珠子,“剩下的制成气溶胶,用雾化器在病区喷洒,扁鹊先生说‘上医治未病’,预防比治疗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我跟着周璇往病区送药时,晨雾正漫过医院的樱花树。枝头的花苞鼓胀着,像藏了满树的星星,有片早开的花瓣落在药液桶上,沾着的露水混进琥珀色的液体里,漾开细小的涟漪,一圈,又一圈。病区门口的医护人员接过药桶时,防护服上的反光条在雾里闪闪发亮,像串移动的星辰,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却透着疲惫的坚定,接过药桶的手稳得很,那是无数次与病毒搏斗练出的沉稳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们,”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带着哽咽,她的防护面罩上凝着水珠,看不清表情,“我们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,再不来药,真的要撑不住了。”她的手指在药桶上轻轻敲了敲,像是在感受药液的温度,又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。

    中午返回仓库时,远远就听见笑声。彭罗斯正坐在陶瓮上,给小青和吕崆菲讲他年轻时的趣事——当年他去云南采集青蒿,差点被毒蛇咬了,是个老药农救了他,还教他认草药,说“草木比人实诚,你对它好,它就给你好东西”。拐杖斜靠在萃取罐上,与小青的断剑并排而立,像对并肩作战多年的老伙计,沉默着,却自有默契。

    李梅蹲在地上,用树枝在泥里画着什么,走近了才看清是朵樱花,花瓣的纹路里还藏着个小小的“医”字。“有个好消息。”她抬头时,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,像落了满地的碎金,“周璇刚发消息,首批用药的病人已经退烧了,他们的血氧饱和度在回升,有个老爷子还说想喝碗小米粥呢!”她抓起我的手,按在泥地上的樱花图案里,掌心相贴的地方,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,“你看,草木的力量,情念的力量,真的能跨过所有阻碍,不管是时空,还是病毒。”

    仓库的阴影里,那箱陶瓮静静立着,红布上的朱砂符在风里微微起伏,像在呼吸。我突然想起子阳麻纸上的话,想起扁鹊添柴时的侧脸,想起古柏树洞里流动的光——原来所谓跨越时空的守护,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,只是一代代人把药香传下去,把“仁心”两个字,刻进草木的年轮里,刻进彼此的掌心,刻进每个等待黎明的长夜里。

    暮色漫进仓库时,第二锅药液开始沸腾。蒸汽在玻璃窗上画出模糊的影,像无数双手在雾里相握,又像无数颗心在紧紧相依。我摸出那支钢笔,在子阳留下的麻纸空白处写下:“草木有灵,人间有情,此乃永恒的药方。”笔尖落下的瞬间,窗外的樱花苞“啪”地绽开了第一朵,粉白的花瓣在晚风中轻轻摇晃,像在应和着什么。

    而远处的古柏,此刻正矗立在暮色里,树洞里的薄膜映着仓库的灯火,像颗跳动的心脏,在古今之间,默默传递着永不熄灭的光。这光里,有扁鹊的药炉,有子阳的麻纸,有彭罗斯的显微镜,有李梅的护目镜,还有无数双正在与病毒搏斗的手——它们跨越了千年,却在这一刻,紧紧握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ha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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