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安就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。

    谢安立刻警觉起来,还以为是遇到土匪了。然而就这时候,老汉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,随即站起身,扛着锄头走了,嘴里还哼着山歌。

    “真是不长眼啊,太危险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水惊魂未定,嘴里念叨着,这才赶着马儿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谢安总感觉这农夫很不寻常,行为诡异,不由把脑袋探出边窗回望后方,只见那农夫穿着蓑衣,走在雪地里,哼着的山歌清远悠扬,甚是好听。

    “老爷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过不多时,马车路过河桥的时候,赫然遇到个手持摇橹,站在舢板船头划船的渔夫。同样穿着蓑衣,哼着歌儿。

    这山歌和农夫所唱有所不同,但是音律是承启一脉的。

    谢安掀开边窗去看,紧接着就看到那渔夫用摇橹挑起一片水花。明明远在数十米外,那水花竟然跟利箭一般朝着马车飞驰而来,同样冲开了马车的帷幔。

    谢安和那渔夫来了个对视。

    怎么……是类似的感觉?

    “干嘛呢?没看到这是唐老太爷的马车啊!?”陆长水故作凶态。那渔夫却不搭理,用摇橹撑着舢板缓缓远去,只剩得山歌在周围荡漾,清脆悠长。

    马车越过河桥继续往前,谢安却坐立不安了。

    这一切太不寻常了。

    冰天雪地山匪多?

    可人家也不似山匪啊。好像就是为了……看自己一眼?

    终于,马车抵达县城门口。

    县城可就不比乡下了。入城的人流络绎不绝,便是除夕日,仍旧不少商贩在城门口摆了摊位,做些生意,很是繁华。

    叮叮当当!

    其中有一个打铁的铺子,分外的惹人眼。刺耳的金属撞击声,仿佛在针对谢安似得,叫人听了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那个铁匠师傅是个虬髯汉子,赤着上身,手臂上的肌肉虬结有力,挥舞个榔头跟玩一样。

    待得马车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,那铁匠师傅忽然高高举起大榔头,狠狠的砸在铁砧上,发出空前刺耳的声响。还砸出一股劲风朝着马车方向横扫而来,猛的掀起马车的帷幔。

    随即,那铁匠师傅回头瞥了谢安一眼,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又来……

    就在谢安警惕起来戒备的时候,那铁匠师傅已然回过身去,继续“叮叮当当”的敲打铁块,不理外事。嘴里同样哼着山歌儿。

    第三次了……

    马车继续往前,入了城门。

    谢安却再也无法保持淡定,问询车外的陆长水,“陆兄,可知这铁匠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我哪知道。年终怪事多,谢老爷不必理会,这是唐老太爷的车驾,整个青乌县没人胆敢对车驾不利。坐稳了,很快就到唐家堡了。”

    连陆长水都不知道……谢安也没再多问。

    入城之后,倒是顺当了很多。越过热闹繁华的街道,频频引来无数人的围观。

    拼车的稀缺性,非但在乡下,县城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谢安半掀开边窗的帷幔,看着人群看过来的一双双炽热眼神,心头感慨万千。

    上回来县城的时候,还是个入城需要给钱疏通守卫,捏着个夜壶还需如履薄冰的小朝奉,如今再次踏足这繁华的县城,却已乘坐骈车,得人人羡慕。

    一年有余,当真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行数里,抵达唐家堡大门口。

    门口设置了专门停放轿子和马车的地方,此刻都停满了车驾轿辇。

    无数穿着华贵锦袍的老爷豪绅们,纷纷出入唐家堡大门,他们手里带着礼物……不用说也知道,他们都是给唐家堡送礼的。

    忽然,一阵响动传来。

    却是四个轿夫抬着个阔气的轿子过来,恰好和谢安乘坐的骈车赶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有个粗鲁的轿夫说,“快让开,没看见这是是知县老爷的轿辇嘛。”

    知县老爷……

    那可是青乌县的父母官。除了卫所的千户,知县最大。不过千户不管内政,只负责练兵守卫边境,故而知县老爷的影响力反而更直接。

    陆长水稍许权衡,决定让路。便赶着马车往旁边去。

    就这时候,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,“不必,咱们先让路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……”

    “让路!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轿夫不敢违逆,抬着轿子给骈车让路。

    坐在车厢里的谢安听闻知县老爷主动让路,便掀开边窗看了一眼,恰好看到对面轿子里的知县老爷也掀开边窗,对视了一眼。

    谢安感觉这知县老爷很年轻,大概三十几,器宇轩昂,很是不凡。

    至于知县老爷的名字,谢安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文在清。

    景泰一朝的文武双举人,后来又中了文武进士。被下放到青乌县做知县。这对青乌县来说,绝对属于高配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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