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仇。

    勘破了人性后,你就会对所谓的清廉不抱任何希望。

    夏言为官多年,隐入新安巷后,这几年舍弃了名利欲望,越发超然了。人一超然,思想便获得了自由。

    所谓无欲则刚就是这个意思。

    夏言把那些感悟尽皆传授给了徐渭和胡宗宪二人,特别是人性这一块。

    ——人心本贪,所谓清廉,此人必然另有目的。比如说为了大明,或是为了某些人事。归根结底还是有所求。

    这等有所求会变,在漫长的宦海生涯中,在各种诱惑中会慢慢的变。

    所以,蒋庆之知晓陈连贪腐,但只要数目不大,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。

    他若是斤斤计较,锱铢必争,天下官吏九成都该抓。

    “水至清无语,太祖高皇帝剥皮实草也阻止不了官员前腐后继。”蒋庆之一句话让陈连安心,然后问道:“徐璠那边,确定未曾涉案?”

    这位新老板难道真想动徐家?

    陈连心中一惊,“伯爷,下官这阵子查案,虽说并未查到具体是谁做的,可却也摸清了徐璠在此事中的立场。当初纵火之事发作之前,应当有些蛛丝马迹,徐璠……”

    “知情?”

    “可能!”陈连说:“不过他并未插手。”

    “明哲保身,这是徐阶的家传绝学,倒是让他学会了。”蒋庆之笑了笑。

    陈连感受到了些凛然之意,心想难道蒋庆之是要隔山打牛弄徐阶?

    若是如此,这个漩涡怕是会大的没边了。

    “徐阶乃是士林领袖,。伯爷,一旦动了他……清理田亩之事本就让天下局势不稳,徐阶……不能动啊!至少当下不能动。”

    这是陈连的肺腑之言,他既然跟了蒋庆之,便希望蒋庆之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。

    “下官说句实话,如今下官与伯爷一荣俱荣,伯爷不知,南方士大夫们对朝中敌意颇浓。徐阶便是他们推出来和朝中打擂台之人。

    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徐阶身上,若是伯爷对徐阶出手……他们多年期待落空,下官不敢想象那些人会做出些什么事儿来。”

    收税是抽筋,弄徐阶是扒皮。

    扒皮抽筋……您难道还能指望南方士大夫们能继续隐忍淡定?

    “下官担心,会有不忍言之事。”陈连见蒋庆之默然,叹道:“南方天高皇帝远,那些人一旦发作起来……什么赋税,什么钱粮,尽数拦截了。南方的赋税钱粮一旦断绝,北方,京师,九边就会饿肚皮。到了那时,朝中和您,都坐蜡了呀!”

    蒋庆之拿出药烟,缓缓点燃,陈连说:“到时候难道还能大军镇压?南方多大的地儿,且那些卫所,伯爷不知,南方官兵多与地方士大夫有勾连,想让地方卫所镇压士大夫……万无可能!”

    “再有各地官府,说实话,就拿下官来说,若是伯爷南下之前朝中令下官镇压地方,伯爷觉着下官可敢?下官,不敢!”

    陈连苦笑,“下官若真要奉命行事,弄不好某日脑袋就搬了家。伯爷,这是抽筋剥皮啊!那些人的手段之狠,下官不敢想,也不敢试。”

    一幅画,就被陈连这么勾勒了出来。

    地方士大夫势力庞大,能令官员们低头。此辈更是与当地卫所勾结,一旦发作起来……

    “本伯,仿佛看到了遍地烽烟。”

    “着啊!下官担心的就是这个。所以伯爷,徐家……至少徐阁老那里暂且不动为好。”

    蒋庆之点头,“本伯知晓。”

    他本就没有动徐阶的意思,陈连松了一口气。“伯爷英明。”

    “我并非不敢动徐阶。”蒋庆之抽了口药烟。“只不过老徐这人吧!善隐忍,我最喜看着他在严嵩父子的打压之下隐忍的模样儿。一日不见,就觉着欠了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这时孙重楼在外面探头探脑的,蒋庆之起身,“徐阶会一直忍下去。”

    这话什么意思?

    陈连一怔,旋即明白了。

    ——只要我在一日,徐阶就得忍一日。

    还有什么比看着对手在自己的压制之下装孙子,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儿吗?

    没有!

    这便是我不动徐阶的原因。

    “什么遍地烽烟,什么不忍言之事。”蒋庆之淡淡的道:“秀才造反,十年不成。他们若是敢动手,那正好,犁庭扫穴,彻底把儒家在南方的影响打下去!”

    这话杀气腾腾,令陈连打个寒颤。

    “少爷,抓到纵火的凶手了。”

    孙重楼说道,“不过逃了一个。”

    蒋庆之吩咐道:“把那位义民丢出去,游街!”

    蒋庆之回身问:“这是本伯给松江府士大夫们的见面礼,你说,他们可喜欢?”

    陈连心悦诚服,“定然会欢喜不已。”

章节目录

早安大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迪巴拉爵士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迪巴拉爵士并收藏早安大明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