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深似海,北泉洞天的山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年复一年,花开不为谁,却总有人驻足。山脚下的望山邑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风雨飘摇的小城,它如藤蔓攀岩,在岁月中缓缓延展,七座新城环山而建,街巷交错,灯火通明。书院、医馆、田庄、市集,皆依山势而布,仿佛整座城池也是山的一部分,呼吸与共,脉动相连。

    可顾元清不在了。

    至少,**肉身**不在了。

    但山还在,风还在,松涛还在,檐下雨滴敲石板的声音也还在。人们说,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??藏在晨雾里,躲在孩童的梦中,伏在老农锄地时扬起的一缕尘土间。每逢清明,万家焚香不拜神佛,只向山顶遥遥一揖;每逢除夕,家家户户门前插上一支松枝,说是“请山魂回家过年”。

    甄雪萱没有离开。

    她仍住在归心院,白发渐生,眉目却愈发沉静。每日清晨,她都会去那棵埋信的老松下站一会儿,不说话,也不施法,只是抬头看天。有人说她是在等什么,也有人说她早已通晓一切,只是不愿说破。

    那一日,天光微亮,云层低垂。

    一名少年背着竹篓,踏着露水来到归心院门前。他衣衫粗陋,脚上缠着草绳,脸上有风霜刻下的痕迹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他不进院,只将竹篓放下,打开,取出三样东西:一块焦黑的木牌,一把断裂的铁剑,还有一封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信。

    守院童子上前询问,少年不开口,只指了指信封上的字迹:“给……守山人。”

    童子皱眉:“守山人已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摇头,声音沙哑:“他在。我走了一年三个月,翻过九座死山,渡过七条毒河,死了两个同伴,才走到这里。若他真不在,我早就倒在路上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默然。

    甄雪萱闻讯而来,接过信,指尖轻抚封口,忽而轻叹:“南荒遗民?”

    少年点头,眼中泛起泪光:“我们村,在十万大山最深处。三百年前,先祖因触怒宗门被逐出修行界,流放南荒。从那以后,族人再不能修灵根,碰法器会炸,念咒语会吐血。但我们一直记得祖训:‘若有朝一日能见守山人,便将此信呈上,说??我们还想做人。’”

    他说完,扑通跪下,额头触地,久久不起。

    甄雪萱拆信,展开,纸上无字,只有一幅画:一座山,山下跪着无数黑点,像是人,又像是影。画纸背面,写着一行小字:

    > **他们夺走我们的道,却不让我们死。

    > 我们不是妖,不是魔,也不是仙。

    > 我们只是……想堂堂正正地活一次。**

    她的手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这不是求救,是**叩门**。

    叩的是人心之门,是天地公道之门,是那早已模糊的“正邪”界限之门。

    她转身走入归心院,召来韩静山、萧凌岳、以及七城主事者,于石壁前召开“守心会”。会上无人高声,却字字如刀。

    “南荒遗民并非恶类,”韩静山推演命河,眉头紧锁,“他们的血脉被下了‘绝灵咒’,三代之内无法修行,五代之后连梦境都会被侵蚀。这非天罚,而是人为镇压。三百年前,正是玄机阁与天刑宗联手所为,理由是‘防其成患’。”

    “防其成患?”萧凌岳冷笑,“就因为他们多读了几本古经,懂些阵法皮毛?这叫斩草除根,不叫护道!”

    “可规矩如此。”一名城主低声道,“若今日开此先例,明日会不会有万千邪修借名求赦?秩序何存?”

    甄雪萱沉默良久,忽然问:“你们还记得,当年顾元清为何不肯飞升吗?”

    众人静。

    “不是他不能,是他不愿。”她缓缓起身,走向石壁,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留言??有悔过的,有感恩的,有哭诉的,也有质问的。“他说过,山之所以为山,是因为它不动。可你们有没有想过,**不动,并非不变**?”

    她转身,目光如电:“他守的从来不是一座山,而是人心中的‘不该弃’。南荒遗民没有作乱,没有害人,他们只是想活得像个人。若我们连这点都容不下,那我们和当年镇压他们的宗门,又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无人应答。

    三日后,归心院传出一道告示:

    > “自即日起,凡南荒遗民,皆可入归心院洗心三载,若无恶念执念,便可授‘守山契’,成为外围护山者,享田屋、医药、教习之权。其后代若有灵根显现,可入书院修行,不限出身。”

    消息传开,举世哗然。

    正道群修议论纷纷:“此举恐开祸端!”

    邪修残部冷笑讥讽:“如今倒想起慈悲来了?”

    唯有那些曾跪在石壁前痛哭过的人,默默点头。

    三个月后,第一批南荒遗民踏入归心院。他们不会说话,走路低头,像一群被世界抛弃的影子。可当他们在石壁上看到那句“我不愿你成为我,我只愿你在风雨来时,能想起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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