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主往前倾了倾身子。

    如此的夸赞,放在通常的和谈里,已属于极高的礼节。

    赵烈与韩云仞互视一眼,均能感到清国公话里并不简单。

    清国公继续往下说。

    语气没有丝毫夸张之意,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沉沉落下。

    “陛下之智,外邦皆有所闻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之勇,更是震慑北原。”

    “清某虽非大尧之臣,却也不得不承认一句——”

    “如此人物,世间罕有。”

    萧宁仍是安静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甚至连一个“请坐”的手势都没有做出。

    因为他知道,这些话只是前奏,不是重点。

    清国公果然在下一刻话锋微转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沉了半分,却多了一层谨慎的锋芒。

    “也正因如此——”

    “清某今日斗胆,想向陛下讨教一二。”

    堂内数十道视线立刻集中在萧宁与清国公之间。

    空气变得绷紧,像拉满的弓一样。

    韩云仞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
    赵烈手指轻轻扣住案角,几乎没有发出声音。

    萧宁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“国公有话直说便可。”

    清国公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显然,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。

    他甚至似乎已经演练过许多次。

    “清某心中有一惑。”

    “此惑困扰清某许久,苦思不解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以为,世间唯陛下能解。”

    韩云仞微微抬眉。

    这是彻头彻尾的试探。

    并非礼貌,而是在试探萧宁的格局与智慧。

    清国公深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厅柱,似是在整理语言。

    然后,他缓缓抛出这个“问题”。

    “清某前些日子听闻。”

    “某国与敌国大战,大胜。”

    “并在追击之时,俘获敌国三十万兵马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堂内大尧众将同时呼吸一紧。

    赵烈睫毛几乎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韩云仞眼底浮现忌惮。

    董延眉头缓缓皱起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明白——

    他在说谁。

    但他偏偏没有指名道姓。

    这,就是试探的高明。

    清国公继续道:“三十万战俘,皆为敌方锐利之兵。”

    “若行处决之法,虽能除隐患,却势必引发天下非议。”

    “将此胜国推上人道尽失的地位。”

    赵烈眉头拧紧。

    他知道清国公说得没错。

    若真的将三十万人全部斩尽,那大尧朝野必然撕裂,天下各国必然震怒。

    清国公转而又一拂袖。

    继续向下推理。

    “若留之,他们终究是敌国之民。”

    “养之,则耗粮耗力。”

    “囚之,则需耗费无数兵马看守。”

    “国力必将空损,百姓亦会怨声不断。”

    铁拳低骂了句粗话,却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这确实是实情。

    北境每日调粮的压力已经压在所有将领心头。

    清国公再次转折。

    “若将这三十万人释放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则此国战果尽失。”

    “敌国必再整旗鼓,积怨更深。”

    “他日再战,只会更为凶险。”

    庄奎握紧了拳头,手背青筋暴起。

    因为他才刚从战场回来,他最知道这些敌军的凶悍。

    若放回去,北境的战争根本不可能结束。

    堂内的空气,愈发沉重。

    连外面风吹旌旗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刺耳。

    清国公将这三难讲完后。

    抬头,目光沉沉。

    每一句话都像一枚重石砸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杀,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留,不妥。”

    “放,不智。”

    这三个“不”,像三道无形铁链,让整个大堂压得透不过气。

    然后。

    他终于将最锋利的一刀落下。

    “此三策皆为死局。”

    “无论如何选择,皆会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缓缓抬头,看向萧宁。

    目光里没有挑衅,只有深深的凝望。

    然而这凝望本身,就是压迫。

    “若此题交由陛下——”

    “陛下当如何处置?”

    空气,几乎在此刻凝固。

    连火盆里的火焰都像跳动得迟缓了半分。

    赵烈心头一紧,几乎要开口提醒陛下慎言,却忍了下来。

    韩云仞目光深深,眼底是压不住的忧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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