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阳城门前。

    沈铁崖僵在那里,想怒,却怒不起来。

    想辩,却无从开口。

    他的嘴唇动了动,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能挽回的词。

    他们骂的每一句——

    他都反驳不了。

    因为那都是他亲口说的。

    那些荒唐至极、无耻至极、暴露本性的言语——

    都是他刚刚自己说出来的。

    刚刚跪地求饶的姿态——

    也是他自己做出来的。

    光鲜的壳,被剖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昔日被无数人敬为“北境长城”的主帅——

    此刻在火光前,狼狈得不如一个逃兵。

    “混账!”

    “无耻之徒!!”

    “你配当我们主帅?!”

    “你连当个兵都不配!!!”

    怒骂声震荡在整座平阳城里。

    火焰跳得愈发燥热,仿佛在嘲笑这个被揭穿的叛徒。

    赵烈已经气得浑身发抖。

    他像被人一刀插入心口,声音都破了:

    “沈铁崖!!你真让我……恶心!!!”

    沈铁崖闭上眼。

    不痛不痒。

    不反抗。

    也无从反抗。

    这一刻,他所有的伪装,都在现实面前彻底破碎。

    萧宁看了好一会,忽然轻轻吐气。

    俯视着沈铁崖,道:

    “现在。”

    “一切都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沈铁崖的头低得更深。

    不敢看任何人。

    因为他知道——

    这里每一个人,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。

    这一刻,他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罪人。

    而是一条被揭穿的、肮脏的、毫无骨气的叛徒。

    被所有人厌弃。

    被所有人唾骂。

    ——这一幕,将永远刻在北境的耻辱史上。

    也刻在所有军士的心中。

    沈铁崖,彻底完了。

    风雪呼呼地卷在平阳南门前,把火光吹得一明一暗。

    跪着的军士们刚才怒骂到几乎丧失理智,可骂声渐渐平息后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到令人发毛的静。

    沈铁崖、这一生的所有伪装,被撕裂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他曾经是北境人的天。

    如今却变成——

    一个被所有人为之骄傲的“丰碑”,竟是空心、蛀虫、烂透的木头。

    平阳城外的风像刀子刮着脸,可没一个人动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在等萧宁开口。

    萧宁一直静静看着沈铁崖。

    没有急躁。

    没有愤怒。

    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浮动。

    他从容得像是在审视已经被自己掐死的猎物。

    片刻后,他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得像针尖刺进所有人耳朵里:

    “沈主帅。”

    他轻轻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沈铁崖浑身僵硬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什么人,”

    萧宁缓缓道,

    “现在大家都已经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士兵们的目光齐刷刷盯着沈铁崖。

    那目光里没有愤怒,没有鄙夷。

    是更深、更重的东西——

    彻骨的失望。

    萧宁继续道:

    “现在可以说说,你真正的想法了么?

    ——你,究竟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?”

    沈铁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火光下,他的眼眶深陷,脸颊颧骨突出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骨气,只剩一个空壳。

    他沉默着。

    沉默得像被人按在冰湖底。

    许久。

    许久之后,他终于动了动嘴角,发出了一声像碎石摩擦一样干涩的声音:

    “…事情,还要从韩守义他们说起。”

    军士们微愣。

    “韩……守义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又扯到他?”

    “这跟韩守义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议论声小范围响起。

    萧宁眉梢微挑,示意所有人安静。

    沈铁崖抬起头,眼神灰败,却隐隐有一丝自嘲:

    “那时候,大尧边境的战事……

    究竟谁立了功,不是看谁打得凶,谁守得久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是看——朝中有没有人为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军士们神色一动。

    沈铁崖继续,嗓音渐低:

    “那几年,韩守义、郭渠林、白山侯……一个个得封赏、得褒扬、得赞誉。”

    “可他们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沈铁崖冷笑,像是讥讽三人,更像是在讥讽自己: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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