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逃出兔神町吧,我们在外面游荡七天,等兔神祭结束后再回来。”

    玲子犹豫两秒,嗫嚅着问:“我要是走了,妈妈会不会出事?”

    “你母亲到底是江户家唯一的大人,寻常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呢?”齐斯循循善诱,“更何况我也逃了,神无家和江户家两大家族联合,还有谁敢提出异议?”

    小胖子听到这儿,也摆出英勇就义的神情,握紧拳道:“我和你们一起逃,这下子我们三大家族谁也不会有事了,我还能帮你们放哨!”

    玲子依旧有些迟疑:“可是兔神町的大家对我都很好,我就这么离开,是不是对不起他们?”

    “不要这么想,玲子。”齐斯注视着女孩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,没有人注定应该被牺牲。

    “在饥荒年寻找食物,在海难中争夺木板,不顾一切地求活是生物刻在灵魂里的本能,是没有错误的。玲子,你难道会为了省下食物而杀死老弱妇孺,或者为了将木板腾给有需要的人,而将抢到木板的人推到海里淹死吗?

    “牺牲应该是一种选择,而非义务。集体的利益从来不该是褫夺个体生命的理由。以他人的善意为名,杀死一个无辜者,从来都是名为‘道德绑架’的暴行,我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司契这是在点九州公会吧?还是我多想了?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多想,这几乎明牌炮轰九州的宗旨了。除了九州,还有谁成天把集体和牺牲挂嘴边?”

    “我忽然明白未命名公会为什么和九州不对付了,这完全是义理之争啊。这波我站未命名公会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司契说得有道理,大家都是人,凭什么要按照九州那套规矩来?少数人就不配活了吗?”

    “听到现在,我差不多明白未命名公会的想法了。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,便都尽自己所能活到最后就好,只要人人顾好自己,何愁最终副本通关不了?”

    “你们也都太自私自利了吧?照你们这样,谁放心让你们通关最终副本?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愿意拯救所有人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有圣母小丑破防了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弹幕的反应在齐斯的意料之中,或者说,齐斯本就有意通过直播机制引导舆论,对玲子说那么一番话完全是借题发挥。

    逃离兔神町的过程顺利得如同幻梦,三人未受阻拦,甚至没有撞见一个问询的人,便出了飘红挂彩的村口,进入枝叶繁茂的森林。

    按照孩子们天真的想法,只要在森林里躲上七天,等兔神祭结束了,三个人就都安全了。

    一路上,小胖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玲子也很快放松下来,唇角有了笑容。

    齐斯纵然已有二十二岁的高龄,却仍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无知无觉的孩童角色,还时不时应和几句,好像真赞同两位同伴幼稚的计划似的。

    山路久未有人经过,碎石和杂草掩埋了小径,两旁的灌木恣意生长。

    齐斯拿着小胖子从家里偷来的武士刀,在前方开路。

    夜幕悄然织上山林的上空,起初并没有人发现夜晚的到来,因为被茂密枝叶遮蔽天空的山间本就晦暗一片。

    直到前方出现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地,三人走到平地中央,抬头望天,看到一轮明月悬于头顶,投下如水的银光,才知道此时已经入夜。

    “七郎,玲子,你们看,怎么起雾了?”小胖子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。

    齐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林中果然团簇着大量如有实体的白雾,正奔腾着向空地涌来。

    雾气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灰色,一眼望去竟似一张张痛苦的人脸。

    他们无一不尖嘴对眼,双目赤红,五官像极了兔子,却生长着人的身躯……

    齐斯不由得想起神无家主说过的,那些曾经被选中作为兔神的肉身,在祭典结束后被埋入山洞的人。

    他回身环顾,小胖子早已不见踪影,一只手爪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,释放着丝缕的寒气,入目是一张咧着嘴、露出尖利门牙的兔面。

    红色的和服腐烂了半边,罩在身上褴褛破烂,眉心的花钿红艳如血,和副本开头影像里,躺在土坑中的女孩别无二致。

    ——是玲子,完全化鬼的玲子。

    雾气中的人脸传递庞杂的信息,愤怒、悲伤、恐惧等情绪以空气为媒介挤入齐斯的脑海,侵占理性思考的空间。

    每隔十八年,都有一个无辜的孩子被牺牲,用于换取兔神町其他人的安乐顺遂。

    他们起初懵懂无知,但真相总有被知晓的一天,所谓的兔神信仰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自私的骗局。

    一代代牺牲品的怨念汇聚成怪异,他们嘶吼着生前的不甘。

    以一人之死,换众人之生,多么划算的买卖,但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们?

    所有的恶念被灌输至最后一个牺牲品身上,玲子的周身涌动着黑雾,双眼失去神采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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